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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烛:成吉思汗为好玩的传奇何三次包围金中都?(组图)
洪烛新书《北京:皇城往事》(《北京:城南旧事》姊妹篇)中国地图出版社
【成吉思汗为何火烧金中都?成吉思汗曾率领蒙古铁骑三次包围金中都。第一次因缺乏攻城之利器,只好隔着护城河大骂一通,扫兴地撤回草原。第二次,困守危城的金宣宗学得乖了,拱手献出绝色的岐国公主及金童玉女各500人,还有大量金银财宝,弄得成吉思汗都心慈手软了。然而,金贞三年(1215年),他终于成功了:丝毫不留情面地攻陷中都,大肆抢掠。实行“焦土”政策:一把大火整整烧了一个多月。下手可真够狠的。意犹未尽,索性将中都的地名都改了,称作燕京。】
金中都:铁马冰河入梦来
洪烛
某考古学家在电视上畅谈北京的宣南文化,提及了金中都。他说金中都遗存至今的只有一个湖泊和一座塔。再没有别的了。
我知道,湖泊是指莲花池,塔是指天宁寺的宝塔。
据传说金皇宫玉华门边的同乐园,内有瑶池、蓬瀛等美景。其中既可荡舟、又可赏鱼的瑶池,即今日之莲花池。遒贤诗注:西华潭为“金之太液池”。莫非莲花池又曾叫西华潭?此太液池是中都城内的,当属莲花池,而非东北郊外避暑度夏的大宁宫太液池(今北海)。几代金主,在宫苑里散步,一低头就能看见水面漂浮的睡莲,肯定感到心旷神怡。如今,莲花池还有莲花开放吗?是否还是800年前的品种?可以肯定的是:它们根本回忆不起昔日帝王的容颜了。人有时比花还要多情。花有时比人还要无情。
今广安门外滨河路的天宁寺,其前身是北魏孝文帝时的光林寺,隋仁寿时称宏业寺,唐开元时称天王寺。辽代改称大万安禅寺,并在寺后建起13层高八角密檐式舍利塔,塔檐上悬挂着3400颗风铃,如鸣佩环,当然,大多数已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殒落,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颗。天宁寺几度重修,又几度毁于兵火。惟独这亭亭玉立的宝塔却奇迹般保存下来,成为辽金元明清数朝元老及最忠实的证人。在历史长河中它已带有航标的性质,是辨认辽南京和金中都旧址的重要依据。
成吉思汗曾率领蒙古铁骑三次包围金中都。第一次因缺乏攻城之利器,只好隔着护城河大骂一通,扫兴地撤回草原。第二次,困守危城的金宣宗学得乖了,拱手献出绝色的岐国公主及金童玉女各500人,还有大量金银财宝,弄得成吉思汗都心慈手软了。然而,金贞三年(1215年),他终于成功了:丝毫不留情面地攻陷中都,大肆抢掠,仿佛冲进了天堂似的,雕栏玉砌、绣帷彩缎令人目眩。我估计成吉思汗这回肯定是出于嫉妒心理,而实行“焦土”政策:一把大火整整烧了一个多月。下手可真够狠的。意犹未尽,索性将中都的地名都改了,称作燕京。
就这样,一代名城被送进“火葬场”了:宫殿、民舍、商铺、歌台,全化为灰烬。只剩下憔悴不堪的莲花池,和经烟熏火燎而未倒的天宁寺宝塔。
还好!如果连这两件可以作证的旧物都不曾幸存,金中都将彻底地形同海市蜃楼、一闪而逝。恐怕连其确切的遗址都会失传,使后人很难考证。
成吉思汗的火炬,烧掉的不仅是金中都,还有辽南京、唐幽州城以及古蓟城。它们处于大致相同的方位,即当代的宣武区。所谓的宣南文化,有比元明清北京城更为古老的积淀。
我把莲花池视为一面锈迹斑驳的铜镜。当然,这已是一面空镜子了。可我还是希望其中能倒映出金中都的回光返照。
至于摇摇欲坠的天宁寺宝塔,早就不允许人爬上去了。我还真做过一个梦,梦见自己偷偷摸摸地登上塔顶,举目四望,充斥于视野中的居然不再是星级饭店、巨幅广告牌、红绿灯、立交桥呀什么的,而是暮色四合的堡垒、独霸一方的皇宫、香烟袅袅的庙宇,甚至还有穿着翻毛皮袄操练的骑兵(那是岳飞的敌人吧)……难道曾经令半个中国呻吟不已的金兵又卷土重来了?
我吃惊地揉一揉眼睛。醒了。
真挺让人感慨的。不可一世的王朝,砖木结构的城郭,眨眼间就破碎了——相反,岳将军写在纸上的一阕《满江红》,却风雨无阻地流传至今。
请原谅我自幼年起所受的教育。一提及金中都,就联想起更为久远的纠葛:挥师南侵的完颜阿骨打与金兀术呀什么的,还有岳飞、辛弃疾等一系列抗金的民族英雄……正如一提及辽南京,就联想起为收复燕云十六州浴血奋战的杨家将,以及穆桂英挂帅的十二寡妇。
宋宣和四年(1122年),依照宋徽宗与金太祖阿骨打订立的“海上之盟”(共同灭辽后,金据辽故地,宋收复燕云十六州),金兵攻克辽南京,劫掠一空后交还北宋。但仅仅三年后,实在舍不得这块肥肉,又杀了个回马枪,再克燕京,据为己有。以此作为跳板,就可以南下中原,直至攻破汴京,俘虏了北宋徽、钦二帝。此即岳飞词里所说的“靖康耻”。金兵凯旋而归,搜刮了无数宫廷器具、古玩珠宝,还将众多的工匠、技师、织女、司天官、乐队、舞姬等各行业人才“尽皆驱虏北行”,安置在燕京,后来在金中都的建设与发展中派上了用场。
金中都是在辽南京的基础上翻修改建的,但工程浩大,“汉化”的倾向也更明显了。甚至可以说,整个就是根据汴梁“克隆”的,城市规划与宫廷体制,均刻意模仿北宋的汴京。况且,不仅设计人员的思路同出一辙,最能够炫耀财富与标榜地位的诸多“硬件”,从玉樽金鼎到龙床香案,凡此种种,皆是直接从沦陷的汴都搬运过来的。说个笑话:连大宋的皇帝与太上皇都成了人质,还有什么不敢拿的呢?堪称最早运用的“拿来主义”:连人带物,尽入囊中。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:一向在草原游牧的女真族,对大宋的物质文明无比艳羡,才有照葫芦画瓢之举。
若干年后,金人的后裔,从白山黑水间卷土重来的清(初称后金),又把这种祖传的“拿来主义”发挥到极致:连照搬与抄袭都嫌费事,一屁股坐进明王朝余温尚存的紫禁城里。北京由明转清,成了“二手货”,除城头悬挂的旗帜变了,几乎原封不动。说鸠占鹊巢或许不太好听。以“前人栽树后人乘凉”来形容,也说得通吧。
“汴京商业发展的情形和中等以上人户的生活程度,以至房舍建筑舟车桥梁较之二十世纪之中国任何内地的都会,并无逊色。即以船舶之来往,货物之上卸,各种匠铺之作业情形,至少也可能与当日西欧之任何城市相埒。”(黄仁宇语)
汴京作为北宋黄金时代之原创,据我所知至少产生两件伟大的赝品:一是张择端的写生画卷《清明上河图》,二是女真族依其宫殿规则、市井格局仿造的中都。汴京(开封)的繁华梦,被南下的女真铁蹄踩碎。取而代也、辉煌一时的金中都,同样未有好结果:成吉思汗将其焚之一炬。一场帝国之间的“超级模仿秀”结束了。我们只能借助传世名画《清明上河图》,来想像神话般的汴京,兼而想像消失了的金中都。
汴京只留下了一幅画。就像金中都只留下了一个池塘和一座塔。
说起古燕都,必提燕昭王与太子丹; 说起辽南京,必提萧太后; 说起元大都,必提忽必烈; 说起明北京城,必提永乐皇帝朱棣;说起清北京城,必提康熙、雍正、乾隆……
而说起金中都,必提海陵王。海陵王之浮沉,皆与宫廷暗杀有关。皇统九年(1149年),完颜亮以庶长身份谋弑熙宗,戴上了沾满鲜血的皇冠。后来他本人也未能善终,被手下大臣所弑。金世宗上台后,废黜其帝号,降为海陵郡王。
完颜亮活着时毕竟做了一件大事:贞元三年(1153年),由上京(今黑龙江省阿城)迁都燕京,号称中都,带有“居天下之中而号令四方”的意思。可见其野心勃勃。他甚至不以迁都、移民为满足,还把祖坟都移置过来了。在中都西郊大房山修建绵延百里的皇家陵园,从老家迁来始祖光陵、太祖睿陵、世祖永陵、太宗恭陵等十二帝陵,使祖宗八代的灵魂皆来新都安家落户,以保佑后人征服中原之伟业宏图。真称得上举族南侵:不仅迁徙生者,而且迁葬死者,是女真族精神的一次大规模移栽,连根拔出,植入异域,以示永久占领之决心。海陵王本人,最终也埋骨于房山。他之后的世宗、章宗、睿宗、显宗,皆葬于此。死也不回头啊!
金中都虽毁于蒙古马队,郊外的金陵却逃过此劫。直至明天启年间,怀疑长城外复兴的后金势力,与留守北京的金陵风水有关,乃下令捣毁。祖坟被挖,王气似乎并未遭到致命的破坏,清兵还是继承先辈遗志顺利入关。迷信的明朝君臣终究失算了。清帝由盛京迁都北京后,即修复金陵,重新圆了先驱者残缺数百年的梦。
海陵王,一个弑君者,一个被弑者,肯定预料不到,在自己身后,还会发生这么多离奇的事情。
死于非命的海陵王的形象,与夭亡的中都城的轮廓一样模糊。幸好南宋诗人范成大出使金中都时,亲眼目睹了这位传奇君主的威仪,并以文字描绘:“金主幞头,红袍玉带,坐七宝榻,背有龙水大屏风,四壁幕,皆红绣龙。拱斗皆有绣衣。两槛间各有大出香金狮蛮地铺,礼佛毯可一殿。两旁玉带金鱼,或金带者十四五人,相对列立。遥望前后殿屋,崛起处甚多,制度不经,工巧无遗力,所谓穷极侈奢。炀王亮始营此都,规模多出于孔彦舟。役民夫八十万,兵夫四十万,作治数年,死者不可胜计。”在他眼中,流光溢彩的金中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。而大兴土木、争奇夸富的海陵王,在榨取民脂民膏方面,与挖运河的隋炀帝不相上下。
林语堂在《辉煌的北京》一书中,转述了另一位目击者的由衷赞叹。《海陵纪》的片断,被翻译成白话文:“燕城内大部分面积被紫禁城占去,那儿几乎没有平民百姓的居所。金碧辉煌的宫阙,蜿蜒曲折的城墙广布四方,高入云端与秦朝的阿房宫、汉代的建章宫相比,毫不逊色。我因公务去燕山那天,曾被皇帝召见,看到了他的禁卫军的威武庄严。他的皇冠上嵌着七种珠宝。西厢有两个十英尺高的狮子。金主完颜亮,面色黧黑,长长的胡须,眼睛向下俯视。我在崇元殿亲眼见到了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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